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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澈嘴唇發白，不語。

崇華扭過頭去，道：&ldo;我也本該想到，蘇大人畢竟還是個謀臣，心中所想，我這等愚鈍之輩怎能看出一二?既然貴為司律令，自然是以國家大業為上，一顆棋子是生是死，又算得上什麼呢。再者，不知蘇大人現在來找我究竟是為何事，宮中近來流言蜚語頗多，如果蘇大人是為來麻煩我替您在百官面前說上幾句，那麼就不必再浪費口舌了，趁早回去歇息吧。&rdo;

蘇澈道：&ldo;……你不信我?&rdo;

崇華道：&ldo;不信。為什麼要信?&rdo;

蘇澈道：&ldo;我……我們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很好的交情，但至少也認識了四年吧。我雖然沒有做到什麼肝腦塗地的地步，但對太子殿下你還是坦誠相待的……&rdo;

崇華道：&ldo;不好意思，我沒有感覺到。&rdo;

蘇澈自嘲般笑了笑，坐了下來，沉默片刻，喃喃道：&ldo;哈哈哈，真沒想到，原來太子殿下是這般看我的。&rdo;

蘇澈沉默半晌，好像在思索什麼，緩緩道：&ldo;我父親曾為鏡國的一代名臣，我曾有兩個哥哥，父親四十多歲時才有我，我如今的母親非我生母，但待我視如己出。

&ldo;祖上歷來多人入仕，兩個哥哥也走上仕途。後來有一天，舊帝崩殂，新帝上位，那個新帝，當時僅有六歲。朝中政權一夜間迅速更替，我父親因強烈反對新政，於朝中遭盡打壓甚至是報復，許多人跟著風倒，曾經的好友翻臉不認甚至站在對立面激情彈劾我父親，那段時間我們全家幾乎是掰著手指頭過日子，家門口被人丟泥巴甚至是潑糞，每到夜晚人人該入睡時，就有人不停在屋外大聲譏諷和唾罵，有一天一掀開被子，發現床上被惡意丟了只剝了皮的血貓。我很害怕，我母親就抱著我說，黑夜很快就會過去的，日頭就要上來了。&rdo;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繼續道：&ldo;可是我們都沒有等來天亮的那一天。先是我大哥被殺害，然後是我二哥。母親帶著我連夜逃走，來不及帶上什麼財物。有四個月，我都未見到我父親。直到後來有一天，我母親突然說要出門，把我關在屋裡，警告我千萬別出去。我一向很聽母親的話，可那天不知道為什麼，有股強烈的預感催使我一定要出去。街上有許多人，我一路擠過去，看見一個人跪在斷頭台上。是我父親。&rdo;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不願回憶的畫面，閉上了眼睛。

&ldo;直到很多年以後的今天，我閉上眼睛，一片黑暗中就會重現那天擠在人群中看見我父親如何死去的場面。父親死後，母親交給我一塊布，是我父親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上用血寫了一行字：&l;尚善避惡，向死而活。&r;這是父親最後留給我的東西。那年我九歲。與其說是一行字，不如說，那是父親，或者甚至是我兩個哥哥傾盡一生都要踐行的信念吧。這份信念一直感染著我，所以不管多困難，我都要咬牙堅持，說儘自己該說的，做儘自己該做的，直到死。&rdo;

崇華沉默著聽完。蘇澈站起來，拍了拍身，道：&ldo;所以說殿下，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聽說關於我的那些傳言的，包括今天你所說的那些也是。也許我如今的所言所行在你看來都難以理解、不堪入目，但我只遵從我的本心。不論你們如何看待我，我還是做我自己相信的事，說我自己想說的話，永遠也不會變。&rdo;

蘇澈剛走了幾步，像是沒站穩，身形歪了一下，步履也緩慢許多。他靜默著走到門口，像是不放心似的，頭也不回地說了句&ldo;殿下也早些歇息吧。&rdo;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