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伍拾四章(第1/3 页)
不知何時,起霧了。
天仿佛一個灰濛濛的布幔,遮住了連綿起伏的群山,遮住了莽莽蒼蒼的森林,也遮住了這小小的凌雲渡……
下雨了。
一切都被悄無聲無息地淹沒在這漫漫雨幕中。
沒有風,只有冰涼的雨點落下來。
那雨點兒越落越密,漸漸地連成了線,線又連成了網。
不一會兒,那張雨絲編織的雨網就網住了整個世界。
九兒的心也網進去了一個冰涼冰涼的世界。
原來,劉四海還是為房子而來。
劉四海的兩個兒子,劉大江,劉大海,好像上了化肥的楊樹苗,撥著尖兒朝上竄。
孩子越大,劉四海越愁。
這爹可不是好當的,蓋房,娶親,彩禮,都是白嘩嘩的真金白銀。
他一個小貨郎擔子,就是搖破撥郎鼓,磨破腳底板也掙不出這些錢來。
買吧,錢不夠,討吧,找誰?他只有找九兒家。
九兒的母親是他堂姐,他見譚家姐妹們一個個朝外嫁走,他由衷地高興。
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倒插門女婿譚木匠又老實巴交的,他估計等九兒出嫁後,這座宅院唾手可得。
這才有了青禾考上師範,他大方地出錢出力。
誰料九兒嫁與了王天保,都在一個村里,這令他心灰意懶。
就在他希望落空的時候,九兒辦起了山果果採購公司,並揚言掙了錢,去城裡買房。
這使他看到了希望,他和老婆商量了一夜,才把錢借給了九兒。
一來長點利息,二來聯絡一下親情。
九兒去了城裡,這宅院,肥水不流外人田,當然非他莫屬。
誰曾想,九兒被騙,賠的傾家蕩產,這正合他的意思,他走東串西,搗鼓債主們去給九兒要錢。
今天既然來了,劉四海亳不客氣,開門見山,
「既然九兒破了產,這錢我不要了,也算幫了九兒一個大忙。
但你們也得幫我個小忙,孩子大了,我想要你家的宅院。
反正九兒還有王天保蓋的摟房,那麼漂亮的房子,在凌雲渡可是數一數二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外流。
這破宅院,只有我們這些沒有本事的人才看作寶貝。」
劉長勝也點頭附合,
「是啊是啊,既然四海兄高風亮節,我也幫九兒一把,這錢我不要了。
只是,只是九兒的那兩畝薄梯田,不妨我要了。」
人,真他媽的是個奇怪的動物。
你越是百花盛開,別人越錦上添花。
你越是諸事不順,別人越落井下石。
九兒看著他們這無賴的樣子,真想狠狠地抽他倆幾個大耳光。
但一想到人家是要帳的,不由地又矮了一截。
沉默!
屋內現出了死一搬的沉默,只有雨點敲打屋頂的啪啪聲。
九兒索性站到窗戶邊朝外看,濛濛細雨中,院裡的那棵老棗樹,早已落光了葉子,只有瘦骨嶙峋的幾個枝椏顫顫地伸向天空,好像一隻索取的手。
最高的枝椏上,那隻鴉巢孤零零地懸在上面,任憑風吹雨打。
那隻毛色失去光澤的老鴉正伏在枝頭泥塑一般,不知它在沉思還是在思索什麼。
九兒的父親坐在那兒不停地抽著旱菸鍋子,菸頭一閃一閃的,像瞌睡的眼睛。
一鍋子旱菸抽完,老木匠把旱菸鍋子朝鞋幫子上磕了磕,待菸灰掉乾淨了,才發了話,
「我說大兄弟,都是一個屯裡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往後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