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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丈夫從來沒有欣賞風景的興致,他是一個理智的人,認為一切都是可證的,不可證的必然是人有意無心的誤區。時間是會滌盪一切無知與無理,因此新的世代就是比古人高明。
她向他抱歉,說晚了。
李路生沒問她到哪裡去了,說是晚宴延到六點半,下午的會談進行得不錯,占了點時間。所以,他讓她趕快整理一下,說衣櫃裡為她準備的衣服。他走進浴室自己去整理,等他走出浴室,看到柳璀依然坐在床邊恍惚神情,有點驚奇,走上來耐心地對她說:
「小璀,上妝吧,我一直在等你,先試一下衣服。」
她打開柜子,掛著一襲桔紅絲緞旗袍,色彩很鮮麗。她轉過頭詫異地看李路生,李路生笑了,「不喜歡嗎?」
這是他特地關照人買的――下午他經過這酒店一樓的衣物店,忽然想起柳璀沒有晚宴的服裝,那種知識分子的套裝當然可以,但是她的套裝顏色大都太暗了一些。他走了進去,看中這件旗袍。就讓闞主任去代為買了,讓酒店燙了一下,送到房間掛在這裡等她來穿。
她看著旗袍,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這旗袍式樣有點時髦,兩側開叉太高,而且肩切得很靠里,是那種露肩服。她很少穿這麼顯露身段的女性化服裝。她從行李箱拿出咖啡色高跟皮鞋,脫了便鞋穿上,這才把旗袍放在身上,走到鏡子前。
「我本來是想讓你驚喜一下。」他說,「我記得你在美國時穿過旗袍,很迷人。」
她沒想到他還記得這種事,應當表示感謝才對,她說,「那是旗袍還沒流行的時候。」
「若不能在潮流之前,就決心在潮流過後。」他笑著說。並告訴她,一樓店裡說不合身可以換,但她得動作快點,不然店也要關門。
沒那麼講究,她從來不在衣服上費心思。但是她把外衣脫了,像跳水者一樣伸出手臂探進旗袍里去,第一個感覺是緊了,有點透不過氣。但是他幫她把拉鏈繫上,卻是正好,貼身合適,恰好遮住膝蓋那兒摔壞的青塊。
李路生很得意,說他有眼光,妻子什麼地方幾寸幾分他還是記得住。
柳璀說,「請饒了我吧!」她抬起手臂,這腋毛得除掉。她讓他把剃刀借她。他有點著慌,「我來幫你,別弄破了。」兩個擠進浴室,把上身解開處理這個應當女人自己處理的事。
然後她梳了頭髮,噴上摩絲,不讓頭髮亂飄。她飛快地化妝,覺得做個女人真麻煩。這想法有點奇怪,不過她想,或許我本來就不應當是女人,前世根本不是女人。
但是她看見鏡子中的自己,身材修長,面目一新,尤其是這桔紅,鮮麗卻不艷俗。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打扮起來,感覺自己還算是漂亮,好象十多年來臉和身段都沒有什麼變化。在這點上,她有些像母親,年齡不起作用。對此,她很高興,聽到門外丈夫的腳步,手機嘟嘟不斷的叫聲,丈夫往往只有一句話,甚至一個詞的回答,覺得他還是愛她的,起碼夠耐心的,就對門外說,「我好了,準備走吧。」
眼光齊刷刷衝著她而來,柳璀這才發現自己被李路生挽著走進宴會廳。她本想把手從他的臂腕里抽出來,但還是忍住了。這些人這麼看她就不成話了,偏偏她四顧時,看到眼睛都對著她。她想起他的話,好多人就是想見見我夫人。心裡喊,糟了,這下自己走進羅網了。
等到坐下了,她看四周,沒想到這金悅大酒店還設了個大廳堂,兩面全是落地大窗,每桌都擺著鮮花束,粉色的餐巾疊成鳥形插在高腳香檳酒杯中,所有侍者全身穿白,烏黑領結,相貌也像選過的,一式周正年輕,像是經過專科學校訓練過的,背景音樂竟是蕭邦小夜曲。這麼像模像樣的宴席,恐怕科學院也沒有這個架式,她想。雖然院部的宴會她根本沒有去過,無法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