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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时别让他们兄妹出家门,他们看到死人时太高兴了。”
靳开河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把他们锁在屋里,他们把窗户砸了也要逃出去参加葬礼。”
不管怎么说,只要凄凄惶惶的声音一弥漫了惠集小镇,他们就十分敏感地走街串巷寻找有灵棚的人家。他们在送葬时善始善终,从死者家门一直跟到墓地。等到别人从墓地四散而去的时候,他们就把墓地上的供品抱在怀里,一半吃掉,一半拿回家孝敬母亲。他们的母亲是靳开河的亲表妹,是瘫子,常年待在屋里,头发灰白,双目无神,一双手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七斗在姨妈家的院子中常常听见那个女人的哼唧声,似乎她随时都有走向冥途的可能。九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许多猪就仰在小学校的山墙边晒大肚皮。绿头苍蝇在猪的周身舞蹈,七斗每次见了都有恶心的感觉。七斗发觉自己长高了,母亲生前给她做的衣服穿上去紧绷绷的,尤其是屁股和裤腰,实在没有丝毫的宽松。姨妈经常撇着嘴看着七斗越来越厚实的胸脯说:“长得倒快。”似乎很不满意七斗蓬勃的长势。七斗觉得胸脯上那两个圆圆的硬核在像青苹果一样痒酥酥地变大,这真让她心慌意乱。
鄂伦春人的马队终于过来了。那是一天傍晚,七斗正在园子中给豆角地锄草,突然听见一股格外亲切的声音从大路的东方悠悠传来。这声音一直深入到七斗心底,让她觉得热乎乎的。七斗马上从园子中跑出来,沿着小巷一直跑到公路口。她发现大路尽头有一排影子斜斜地移动过来了,先前听到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骑着高头大马的鄂伦春人过来了。七斗的心被嗒嗒作响的马蹄声敲得咚咚地响,她面颊潮红地站在路边,双手放在胸前。夕阳在垂落山坳时被一块乌云遮住了脸庞,现在乌云散尽,半个滴血的残阳复又光照大地,使得一条大路流金溢彩,涂了一层黄澄澄的蜜似的灿然生辉,马队显得格外气派和典雅,好像他们正从上帝居住的宫殿走出一样,大路上再也没有多余的行人伫立静候马队的到来。
住在撮罗子的人过来了,使用桦皮船的人过来了,以打猎为生的人过来了。看他们的脸膛,全都是紫红色的,显出他们充沛的血液。他们的毛毡靴和皮袄皮裤已经被轻便的猎装取代了,他们的背上竖着猎枪,枪口一律向下,似乎随时都在等待抠动扳机捕捉这大地上的猎物。马的脖颈处挂着皮带,马鞍稳稳地卡在马的腰身上,鄂伦春人的圆脸、塌鼻、细眯的眼睛、宽阔的嘴巴像月亮、星星、云霓一样在马背上闪闪烁烁地出现着,七斗仿佛闻到了他们嘴里散发出的肉香和酒气。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 葬礼之后(7)
也许是走在前面的马匹年龄大眼神不好,它们把眼光直投向前方,根本就没有发现七斗,连声响鼻也没打,七斗眼巴巴地看着它们过去了。马队的尾部迅速过来了,最后一匹马是小白马。因为年轻,它的步子颠来颠去的,一点都不稳当。骑在它身上的是一个年轻的鄂伦春小伙子,他的嘴里打着口哨,七斗觉得他太自在了。小白马在经过七斗身边时将两只前蹄重重地蹬了一下,然后它钩住前腿仰头嘶鸣了一声,小伙子在马背上突然发现了七斗。七斗穿着一件水粉色的花褂子站在夕阳下的路边,两条辫子背在脑后,宽宽的额头显出她的任性和稳定,就像上帝赐予牧羊人的天使一样。骑马的小伙子停住了马,他大声地冲七斗说:
“哎,你叫什么?”
七斗以为鄂伦春人的话她都听不懂,没想到这个骑马人说的是汉话,她便觉得很稀奇。七斗眨眨眼,笑了笑:
“我叫七斗。”
“七斗?是北斗七星吗?”那个人开心地笑着。
“不是,是称粮食用的斗。”七斗解释着。
“这么说你喜欢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