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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之所以默不作聲還有一個原因:這些站立在兩條滾動電梯上的莫斯科人,對我說來還太少‐‐太少了!這裡能聽到我號叫的有兩百人,就算兩百人再加一倍,那麼兩億人怎麼辦呢?……我模模糊糊地感到,有朝一日我將向兩億人呼喊……
暫時,我沒有開口,滾動電梯不可遏止地把我拉向地獄。
我在獵市大街也還將保持沉默。
在大都會飯店附近也不會叫喊。
在耶穌殉難地盧賓卡廣場也不會揮動雙手……
我所受到的大概是所能想像的最輕一種形式的逮捕。它不是把我從親人的懷裡奪走,不是迫使我離開人們所珍惜的家庭生活。它是在萎靡的歐洲的二月天裡,從我方插向波羅的海的、不知是我們包圍了德軍還是德軍包圍了我們的一支狹長的箭頭上把我批出來的,使我失去的只是混熟了的炮兵連以及戰爭最後三個月的景象。
旅長把我叫到指揮部,不知為什麼問我是否帶著手槍,我把槍交了,絲毫沒有懷疑到會有什麼名堂,‐‐突然,從神情緊張地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隨從軍官中跑出兩個反間諜人員來,三步兩步蹦到我身邊,四隻手同時抓住我的紅星帽徽、肩章、腰帶、圖囊,戲劇性地叫道:
&ldo;你被捕了!!&rdo;
我像從頭頂到腳底被灼傷、被刺穿似的,找不出什麼更聰明的話來,除了說:
&ldo;我?為了什麼?!&rdo;
雖然這個問題平常是得不到回答的,但奇怪的是,我卻得到了回答。這值得一提,因為這太異乎尋常了。反間諜人員剛結束了對我的搜查,與圖囊一起拿走了我記錄我的政治思考的本子。德國炮彈炸得玻璃震顫,使他們感到很不自在,於是連忙把我推向門口。這時一個果斷的聲音突然向我傳來‐‐是的!穿過那隨著一聲&ldo;你被捕了&rdo;而在我和留下的人們之間沉重地落下的閘門,穿過這個什麼聲音都不敢通過的瘟疫帶‐‐傳來了旅長的不可思議的神奇的話!
&ldo;索忍尼辛。回來。&rdo;
於是,我就一個急轉身從反間諜人員的手裡掙脫出來,回頭向旅長走去。我對他了解很少,他從來沒有降低身份同我作過普通的談話。他的臉對我來說,一直是命令、號令、憤怒的表象。現在它卻由於沉思而顯得明朗起來‐‐是對自己身不由土地參與骯髒勾當而感到羞愧?是突然產生的要打破終身的可憐的從屬關係的衝動?十天以前我從他的擁有十二件重武器的一個炮兵營陷入的包圍圈中,把自己的偵察炮連幾乎完整無損地帶了出來,而現在他卻必須在一紙公文面前同我劃清界線。
他每個字都很有力量地問道:&ldo;您……有個朋友在第一烏克蘭方面軍?&rdo;
&ldo;不行!……您沒有權利!&rdo;‐‐反間諜機關的大尉和少校衝著上校叫喊起來。牆角里站著的隨從參謀人員驚恐地縮成一團,好似害怕分擔旅長那聞所未聞的輕率行為的責任(而政治工作人員已經準備提供旅長的材料了)。但這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立即懂得,我是因為同我的一個中學同學通信而被捕的,並且明白了,我應當從哪幾條線上預料危險性。
雖然,扎哈爾&iddot;格奧爾蓋維奇&iddot;特拉夫金本可就此而止!但是沒有!他繼續清洗自己的良心,舒展自己的靈魂,他從桌子後面矍然起立(在此以前他從來沒有迎著我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