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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倆碰面之處是正院的廳堂。
今秋擺好茶果後便自行退出去,待在門外不遠不近的地方。
沒了外人在場,鴻德帝的姿態較之平時更加隨和。
他一身玄色的常服,絳紗袍松松垮垮地套在肩上,若非胸前盤著條金線圓龍,瞧著就像個平易近人的致仕老鄉紳。
商音悄悄深吸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捧茶給他喝,「父皇,這是我今年得的,剛摘的明前龍井,您嘗嘗看。」
鴻德帝負手側過身來,卻並未接她的茶,只一言不發地用掌心將杯子摁回了桌上。
商音正面露詫異,便聽他咳嗽了兩聲,嗓音蒼啞地問:「覺得委屈嗎?」
甫一聞得此話她腦中驟白,瞬間咬住唇,良久才不是滋味地垂目回答:「……有一點。」
耳邊聽到天子長而低沉的嘆息。
鴻德帝的手在她頭頂上略停片瞬,或許是想摸一摸女兒的髮髻,又不知怎的收了回去,仍舊背在身後。
「商音啊。」
宇文煥很少叫她的小名,與別人不同,鴻德帝每次這樣喚她時,反而是在極嚴肅極莊重的場合。
「父皇雖作為一國之君,但也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他言語間深藏歉疚,「許多事上,父皇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商音耷拉著腦袋,把玩裙子上的絛帶,悶悶回應:「我知道。」
「朕是皇帝,就註定了朕不能全然給予你尋常父親能給的東西。」鴻德帝看向她,渾濁的老眼中蒙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商音就聽見他用一種極壓抑的語調低沉道:
「商音,你要原諒朕……」
她抬起頭時正好逆光,鴻德帝握拳輕咳,臉上猶含病容,似乎比在南山圍場那會還要嚴重幾分。
商音忙過去替他撫背。
皇帝也沒揮開她,只端起蓋碗飲水潤喉。
新茶剛剛放涼,鴻德帝便帶著烏泱泱的太監侍從們,步出了重華府。
商音一路送到府邸門外,站在石階下注視著聖駕一行啟程回宮。
她心事重重地掖手發著呆,長久立於原地里沒動彈。她不發話,周遭也沒人敢上前打攪,只放任公主一個人在街旁出神。
一直以來,商音都覺得鴻德帝高大得像座山,一言九鼎,聲威赫赫。而自己唯有倚仗高山方可遮風避雨,乘涼取暖。可這次短聚之後,她才無端發現父皇老了,是真的老了,連走路的姿態都透出疲憊,背光而行時脊梁骨甚至有些佝僂。
神龜雖壽尚且猶有竟時,萬歲萬歲難道就真的能長命百歲了嗎?
「啪」的一聲。
她被響指打回了神,一怔愣,迎上面前一張俊逸清秀的臉。
來者的眉目生得格外濃烈,是看一眼就很難讓人挪開視線的那類。
「你幹嘛呢?」
隋策剛下職,著軟甲的官袍還未換,似笑非笑道,「大街上站著發呆。」
商音很快收斂表情,避開他的眼光,心不在焉地道了句,「是你啊。」
「怎麼。」他往皇城方向投去一眼,意有所指,「聽說剛剛陛下來過?」
「嗯。」
商音甩著大袖,活動著兩臂的筋骨朝院裡走。
「上頭宣了旨,讓在家禁足半個月。他是來安慰我的。」
隋策聞之輕笑調侃,「不錯啊,你派頭倒是不小,還有天子親自登門安撫。換成旁人可沒那麼好的待遇。」
「呵,是嗎。」
重華公主對這番奉承不為所動,過了影壁,正院裡管事的尚在核對宮中抬進來的賞賜,她看也沒看就吩咐:「這兒一共價值多少,你登記成冊,折成金銀全捐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