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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時歸這些日子蓋過的鋪蓋中,再沒有比這更暖和更舒服的了。
她乖乖地把自己藏進被子裡,只在雪煙熄滅蠟燭時問了一句:「我明天一睜眼就能看見阿爹嗎?」
雪煙愣了愣,笑說道:「這個就不是奴婢能知曉的了,不過大人既答應了姑娘,想來是不會食言,哪怕不能一睜眼就看見,定然也遲不了太久。」
可巧,這其實也是時歸所想的。
只是她還有那麼一點點的猶疑,這才要從旁人口中得到肯定。
眼下她得到滿足,露出一個靦腆的笑,似是看出雪煙面上的挪逾,忍不住往被子裡躲了躲,直到小半張臉也藏進被子裡,這才緩緩合上眼睛。
本以為來到新環境裡,她要好好適應一番才能睡著。
可時歸才閉眼沒多久,就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飄移,仿佛靈魂出竅一樣,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遂墜入夢境深處。
時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但不知怎的,她如何也從夢裡醒不過來。
隨著夢境的深入,她身體的溫度一點點升高,一邊是身體的痛苦,一邊是意識的沉淪,二者交織在一起,反叫她思想愈發清醒。
她就像一個過客一般,親眼目睹了「時歸」,或者說過去的她,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幾年。
一個懷有身孕、夫家皆逝的女人,哪怕是有娘家撐腰,也少不了被人們各種閒言碎語,更別說對於這個已經出嫁的二女兒,楊家其實並不是多麼看重。
楊家大小七個孩子,三男四女,男孩是給老楊家傳宗接代的,自然要好好養著。
至於剩下的姐姐妹妹,嫁得好的能幫襯弟兄的,就是他們老楊家的好姑娘,夫家稍微貧苦點的,那就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如楊二丫那般投靠娘家的,可不遭人嫌棄。
當初時家出事時,楊元興正從外地做生意失敗回來,他本想找姐夫再討些銀子,自己不好意思,便托母親把二姐找來,想叫楊二丫做這個中間說和的人。
也正因楊二丫那日回了娘家,才僥倖逃過一劫。
之後他們發現時家眾人全部無端慘死,驚懼之後,不得不思考起自家是否會被牽連,最後得出一致結論,為求保全,他們還是先跑為好,等過幾年風聲不緊了再回來也行。
彼時楊二丫剛發現已懷有兩月身孕,她知這必是夫君出了事。
她顧不得為家人收斂屍首,靠著一碗又一碗的保胎藥,強行收起心底的悲痛和擔憂,帶上幾年的積蓄,用二十兩銀子換娘家帶她一起走。
且不論楊家人待她態度如何,至少她因此逃過一劫,也叫肚裡的孩子保全下來。
再後來,孩子出生,楊二丫給她取名為時歸。
楊二丫身上還有錢財,卻深知寡婦門前的是非,她在楊家雖受些磋磨,可至少安危無虞,也能護住她的女兒。
時歸看見,楊二丫因懷孕時勞累過度,生產後奶水不足,為了給孩子求一碗羊奶吃,常要給村里養羊的嬸子做一天活,好不容易回家了,還要受母親弟媳的苛待,收拾家收拾到半夜。
時歸看見,楊家的幾個小輩總喜歡欺負她,扯她辮子,往她衣裳里丟蟲子,總要把她弄得哭泣才高興,而小時歸自小懂事,從未將這些欺負告知過娘親。
時歸還看見,每至中秋團圓時,楊家全家聚在一起大吃大喝,而她則和楊二丫躲在廚房裡,靠著一些剩菜剩飯填飽肚子,每每這時,楊二丫總要跟她說——
「囡囡乖,等你阿爹回來就好了,不要怪他,他定是被絆住了腳……」
楊二丫哪怕親眼見了全家慘死的畫面,也始終不願相信,她的夫君或許早被害了。
除去尚在襁褓那一年,之後四年時光,楊二丫與時歸的生活如電影一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