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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倫坐在范妮床邊，沉沉地注視著她。他的目光不自禁地朝紅寶石耳環靠攏，如同被吸附一般。

經過尤莎無意的提醒，他注意弗利緹娜已經兩天了。

范妮躺靠在床側。這幾天來，她的臉色紅潤多了，說話的力氣也像迴光返照一樣大上不少，有時甚至能出門走一走，還有胃口嘗嘗葡萄酒的味道。她那破破爛爛的靈魂，似乎火力全開，將生命最後的餘暉消耗殆盡。

赫倫覺得這並不是好兆頭。

&ldo;赫彌亞，猜猜我昨夜夢見什麼了？&rdo;

她握著兒子的手，俏皮地微笑，眼裡的聚光宛如水汪里的月亮，像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她好象返老還童了，一顰一笑都是活力，赫倫從她純淨的眼中看到她風華正茂的樣子。

&ldo;肯定是父親。&rdo;赫倫確定地說。

&ldo;沒錯！&rdo;范妮笑著，&ldo;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夢見了當年結婚的時候。&rdo;

她又追憶起來：&ldo;我披著橘紅面紗，束著羊毛腰帶，普林尼也穿著華麗。他向賓客撒榛子和腰果，我就在自己的手腕上繞毛線。我們就像登臨神界一樣快樂。他還是那樣刻板地微笑，我就不顧形象哈哈大笑，算是把他隱藏的喜悅也笑出來了……&rdo;

赫倫突然感到一絲酸澀，勉強地附和她。

他知道如此快樂的母親就要離世了。

&ldo;赫彌亞……&rdo;范妮眨巴幾下眼睛，&ldo;即使我現在就斷了氣息，我也是快樂的，因為普林尼愛你。&rdo;

赫倫眉毛一揪，心酸地抱住母親。他像孩子一樣把頭搭上她的肩膀，攬著她的胳膊，聞到她獨有的藥糙的沉鬱味。他抓緊她的衣服，內心像泛起漫天大水，酸澀如洪流般湧來。

&ldo;我真的不想讓您離開我……&rdo;他抖動著喉頭說，&ldo;您不該活得那麼短……&rdo;

范妮像安慰嬰兒一樣拍拍他的後背，就像她以前照顧兒子那樣。她笑得非常慈愛，柔情的雙眼在接觸赫倫時，所逸散的母愛如日出的光芒一樣掃遍一切，使每個角落都清清楚楚。

她笑著說：&ldo;我的孩子，你知道嗎？人死後還會復生，善良之人會踏著彩虹前往神界。那裡，人沒有任何痛苦，連苦難的聲音都聽不見，所住的樓閣由金銀瑪瑙建造，可不是粗糙易損的大理石；水池裡的水能隨人心意地變溫，就連水池底的沉沙都是黃金呢！&rdo;

&ldo;哦母親……&rdo;赫倫搖了搖頭，&ldo;那恐怕只是苦難之人面對絕望的世間，所捏造出來的虛假幻境，用來聊以自慰……&rdo;

范妮掐了掐他的臉，&ldo;赫彌亞，有的時候，人們可以活得浪漫一些，那樣會更快樂。&rdo;

這時，弗利緹娜端著藥碗走來。根據醫生的指示，范妮需要在一天內喝掉七碗湯藥，每碗湯藥的配方還不一樣。

弗利緹娜墊上餐巾，舀起一勺，吹了吹，給主人餵了藥。

范妮瞧了女奴一眼，繼續道：&ldo;按照我所皈依的教義，在我死後，我應該把隨身的金銀珠寶贈予給奴隸，尤其是像弗利緹娜這樣殷勤侍奉我直到入棺的。這樣做，可以減輕我一生使喚奴隸的罪責。&rdo;

弗利緹娜慌忙下跪道謝，她受寵若驚了，拼命地給范妮行禮，忠厚的臉龐沒有流露絲毫貪心。

赫倫看著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