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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斗橱,扣箱,写字台,单人沙发,茶几,方桌,坐凳,折叠椅,电视柜,还有洗衣机,电风扇……简单的家具及电器把三个房间挤得满满当当。厨房建在客厅延伸出去的狭窄阳台上,此外,还有一间形同虚设的卫生间。说它形同虚设,是说家里人根本不使用它,便池的作用就是涮涮墩布,倒倒洗衣水。楼下就是公共厕所,附近居民都习惯去那里解决问题。倘若某人家躲在家中如厕,反会遭到左邻右舍的奚落。遇到下水道堵塞,不得不找工人疏通的时候,众人矛头就齐齐指向某家,仿佛下水道不堪重负出了毛病,皆因那户人家使用卫生间不当造成的。
苏娅家的对门偏巧就是这样的人家,对门住的是一对夫妻,年龄在五十至六十之间,说老吧,其实也不老,还没到老胳膊老腿下不了楼的地步。偶见他们出来买菜倒垃圾,也是腿脚灵便,行走自如。房子原本不是他们的,不知哪一年,原先的人家搬走了,这两口就住进来。男的在仪表厂上班,退休了,女的是家庭妇女,没工作。他们无儿无女,也没亲戚朋友,常年足不出户,偶尔洞开房门一角,门缝里便窜出一股复杂的气味,令人掩鼻。
有一段时间,家里的蟑螂层出不穷,但凡用得上的各类杀虫剂都用过了,仍然无济于事。今天消灭了,隔几天又会从犄角旮旯钻出来。有的母蟑螂还拖着身孕,即将临产,这可怕的生物一肚子就能产五百只卵。苏娅的母亲名叫徐静雅,徐静雅对蟑螂穷追猛打,寻根索源后悲愤地得出结论:这些杀之不尽,灭之不绝的蟑螂是从对门家里窜过来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苏家是野火,对门就是春风,野火再彪悍,也斗不过春风的泛滥,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偃旗息鼓。
除了对不讲卫生,滋生蟑螂的邻居心怀不满,苏娅对楼下不远处的公共厕所也深恶痛绝。每天早晨,厕所门口都会排着歪歪扭扭的长队,不时有内急的人,一手拿着手纸,一手捂着肚子站在队伍里,弯腰撅臀,似乎一刻也等不及了。那样子真是既滑稽,又辛酸,令人对这漫长无趣的人生都要生出几分恨意的。她冷眼看着排队守候的人群,内心充满莫名的悲怆。然而,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她有什么资格悲天悯人呢,这悲怆便成了深深的惆怅和自怜。
每每面对这些,苏娅就会恼恨地想,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令人苦恼的环境?一度,她寄希望于求学,像哥哥那样跑到遥远的南方读大学,可是,好不容易捱到高中毕业,成绩却差强人意,只勉强考取本地一所名不见经传的专科院校。学校宿舍紧缺,本地生实行走读制,她连住宿舍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毕业后,分配到离家不远的建筑公司当会计,从此,朝九晚五,开始一份中规中矩的工作。她企图离开家的愿望就像一枚长在树梢的柿子,始终够不着,只能远远看着。终于有一天它从树上掉下来,却已经腐烂变质了。
当然,就像一只手的正反面,这个从她出生就居住的地方除了令她嫌厌的一面,也有让她喜爱的一面。楼房后面,穿过一道宽阔的河床就是漫延起伏的山峦,从山底爬到山顶不过半个小时。小时候,苏娅常常爬山,有时和哥哥一起,有时和贾方方一道。春天,山上开满粉色的野桃花,漫山遍野,妖娆妩媚。她把尚未完全绽放的野桃花采回家插进灌满水的玻璃瓶,看着它们吸足水份,看着它们开出艳丽的花。秋天,山上野生的黄栌叶变红了,像火,把整座山都烧红了。她采来红叶制作书签,先用圆珠笔在叶片上写下“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之类的词句,叶柄用细针穿一根彩色丝线,系个漂亮的结,小心翼翼压在书中。几天后,水份抽干了,便成了一枚漂亮的书签。然而,这书签是极脆弱的,寿命都不长,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除了山,小区附近还生长着许多高大的女贞,以及开出淡紫色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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