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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当天田,有朝一日,老虎山上的野兽打光了,子孙后代难保不沦为饿殍啊!”这一席句句在理的诤言击中了兴安人祖祖辈辈深以为痛的伤口,尽管老虎山孕育的小气候确保了每年的风调雨顺,但靠天过活的命运的确令人忐忑。那喜怒无常的旱魃一直蛰伏在每一个兴安人的心头,四时八节,人们只有在加倍的供奉和虔诚的祈祷中聊以自|慰。
同所有的年轻人一样,当爱情来临时,轻率的鲁莽便会迅即销毁理性的稳重,谭世林当着李秀全家人的面许下了一个事后证实是不可能兑现的诺言:“我们很快就会在钟鼓山脚下修筑一座拦江大水坝,除了灌溉,用不完的水还能养鱼喂虾呢!”他不愧是谭友贵的嫡亲儿子,和他父亲同一个口气,说话掷地有声,令人信服。婚事就这样成了,谭世林的母亲照例去二十多里外的黄洞仙求了个吉日,婚礼定在两个月后重阳节的前一天举行。
对兴安女人来说,生儿育女的艰难历程早在婚前已然开始。目标明确的干等使日子变得特别漫长,心照不宣的恋人共同承受了这难言的煎熬,就在重阳节迟迟不愿来临的当儿,谭世林失去了耐心。但怀春的女人具有良好的直感,不需要任何信息或理由便能知晓男人的意图,李秀处处提防,刻意回避着那位心急火燎的未婚夫。中秋节前夕的一天下午,谭世林凭借他高超的猎物定位能力终于在半道上截住了赶集归来的未婚妻,矜持有礼的姑娘显得不知所措,然而她激动的声音和做作的神态出卖了自己。谭世林一言不发领着她钻进了钟鼓山的密林深处,那里到处是洞穴、藤蔓、腐叶、蜈蚣、蚂蚁、松蕈和灵芝,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也是地球上最不适宜男女相爱的地方。但被爱情熏红了眼的年轻人并不这样认为,李秀背靠一棵巨大的樟树又惊又喜、浑身发抖,她不敢正视身旁喘着粗气的男人 ,也无法相信自己竟眼睁睁地看着如此重大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地发生。
本来,让心爱的女人带着羞涩和期待在自己跟前躺下来是一门严肃且深奥的学问,可莽撞的猎人却用最直接的手段解决了一切。他表情凝重、严肃,把李秀按在树干上几乎没容她挣扎就扒光了她的衣衫,就在她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之际,他放开手,后退到十步开外的地方站定了。当可怜的少女睁开她狐疑的眼睛时,猛然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原始野人从远古冲撞而来,穿越了时空,粉碎了现实。迎面扑来的不是温情而是钻心的恐惧和疼痛,但女人以令人吃惊的顽强毅力承受了这渊远流长的撞击。她把这个男人的粗野和由此带来的创伤都看作了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的一部分。
多年之后,李秀仍未落下当年的疑惑,她曾好奇地询问丈夫为什么要以那样的方式开始他们的婚姻生活,谭世林如实相告并毫不掩饰自己重男轻女的思想,他回答说:“鳄鱼孵蛋时靠温度决定后代的性别,兴安人则靠速度和力量创造男儿,软弱无力的碰撞只会产下一大群唧唧喳喳的小娘们。”他还肯定地告诉妻子,树交育子的悠久传统已经在兴安村传承了三千三百年。更令李秀没能想到的是:就在丈夫让她体验了树交的那个闷热的下午,她跟在他身后懵懵懂懂地进入钟鼓山时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而当她忍着伤痛恍恍惚惚走出那片林子时,她已经是一对双胞胎的母亲了。这对孪生子尚未出世就像鬣狗似的在娘胎里开始了激烈的争斗,为了争夺空间、羊水,偶尔也出于嬉戏而打闹。李秀常在半夜的睡梦里被腹中的胎儿踢醒,从那时起,她漫长的一生便没再安宁。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四)哭嫁
基于对延续香火、传承血脉的重视,谭世林和李秀的婚礼办得隆重而热闹,金财外公充当专职的礼生来敷衍各种传统的礼节及复杂的仪式。婚礼的先天下午,谭世林把一头肥猪和一份体面的彩礼送到岳父母家时,看见李秀正用手绢掩面跟着两位老太婆练习哭嫁,哭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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