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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帷幕的時候,半昏的馬車裡,一眼看到了她的身影。讓他有些意外,她看起來並不是十分害怕。
「季澤哥哥。」她叫了一句,卻沒動。
「跟我走。」他說的是命令的話,口氣卻是陳述句。
但她卻慢慢搖了搖頭。
「季澤哥哥知道的,我不能。」她低聲說,「如果我走了,舅舅舅母他們怎麼辦?」
「帶上他們。」他說。
「可是怎麼走呢?」她問。
「阿魚妹妹不想嗎?」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平和,但那雙漆黑的看不清的情緒的眼眸卻帶著某種危險。溫宣魚毫不懷疑,只要她想,他們很快就可以一起離開這裡。
但不行。
「是一起像流民一樣離開這裡嗎?可是,舅舅舅母他們,孟老先生,還有小莫遠,以後都沒有身份東躲西藏嗎。京都的那些人他們會善罷甘休嗎?就算季澤哥哥帶我們到了綿州,可是綿州的親友他們能幫我們多少呢?那時候,季澤哥哥該怎麼辦呢?」她咬著唇,抬頭看了孟沛一會,「季澤哥哥,讓我走吧。」
孟沛臉上常帶的笑意漸漸淡了,他的臉上多了一絲危險的冷意,他看著溫宣魚,似乎覺得她有些陌生。
溫宣魚知道他生氣了,她吸了一口氣,又慢慢道:「季澤哥哥很聰明,也很年輕,季澤哥哥有很多很多事情還沒有做。你知道的,現在我留下,或者被季澤哥哥留下,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舅舅舅母,所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孟沛看著她,他的眼眸漆黑如同永夜。他現在正在拿著他自己的主意。
她伸手按住了孟沛按住馬車帷裳的手,她想要做點什麼,至少不想他現在看起來這麼難受,命運會短暫讓他們分開,但並不會是永遠:「讓我去吧。我會在京都乖乖的,好好的,等季澤哥哥你來找我。我會每個月用阿遠的名字給你寫信。」
她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的理智,或者是經歷了太多之後的某種漠然,即使在這個時候,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她抿著唇不安,她想起的另一件事卻是孟沛會生氣到放棄她嗎?他很快會投軍,年少成名,權勢在握,那時候的他,是否會和上一世一樣,在一年後來到京都,向她那位貪婪的父親提親?
他面上的神色依舊是沉默的。
溫宣魚必須要留下些什麼,可她身上什麼也沒有,原本準備給孟沛的荷包因為走得急並沒有帶上,而現在有的,只有袖袋中的這個解結錐。她低頭取出-袖中那枚溫熱的解結錐,龍首蛇尾,古樸溫潤。
「這一個,是給季澤哥哥的。我會在京都等季澤哥哥。」她另一隻手,握住了那支步搖,鋒利的步搖頂端被她握住,「帶著它一起等。」
「所以,你是已經決定了對嗎?」他的眼眸黑的看不到一絲光,但他唇上卻緩緩露出了微笑,他當然知道,她說的這些他何嘗不知道——
為了這一刻,他已經提前做了準備,只要他想,她會收攏在他的手掌,即使現在他的身份,他也能將她像一隻雀兒一樣藏起來,誰也找不到。
「我們還會再見。那時候,季澤哥哥,請不要忘了我。」她的眼睛微紅,在昏暗的馬車中能看到盈盈的淚光,她的手溫暖微涼,帶著朦朦情義,她聲音帶了一絲懇求:「季澤哥哥,我走了,請為我照顧好舅舅舅母他們,他們好好的,你們都好好的。我也才會好好地。」
她的聲音脆弱而又悲傷,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他在這時候再看她,只覺眼前的少女我見猶憐。
他的手沒動,他知道帶走她和不帶走她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前者會永遠擁有她,但也會失去她,而後者,他忽然輕輕嘆息了一句,他這樣的心,早已在屍山血海中滾過一遭,但仍然在為最簡單的東西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