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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偶》把重心放在彼埃罗的杂乱和花园的整齐这一对比上,暗示福克纳阅读写作的新动向。彼埃罗对花园的不自然失望之余,变成杂和乱的信徒,玛里埃塔拒绝跳舞,和她的动作机械、语言刻板一样,出自姑妈的儆戒和她自己的害怕。她在他眼里代表投降,向整齐的花园那种小日子投降。如果说整齐的花园在某种意义上代表文明以及文明所要求的拘谨矮小的生活,那么在另一种意义上也代表艺术。艺术被看作人爱修饰的冲动的延伸,这种冲动把自然改造成花园,赋予生活以秩序,反使生活显得矮小,因此艺术不是和生活平起平坐、从而超过生活的某种宏伟而玄奥的补充。换言之,对福克纳来说,世纪末唯美主义的崇高信仰,认为艺术(即“求精细优选”)比“自然地存在”、比“历史地存在”(那是“拙劣生活”的“拙劣作品”)要优越的说法,越来越站不住脚。
因此,诗歌在福克纳心目中变成一条死胡同的原因,在《木偶》中可以窥见一斑。他要有自己的声音。他感受的压力固然有外在原因,但主要来自内心。太多的路被堵塞被圈起来了。这几年他偶而穿上灯笼裤扮演喝醉酒的小丑,甚至以这副模样出现在高尔夫球场上。他需要自由,不要青年时期的紧身裤,不要刻意修饰的伤兵装束,不要花花公子的讲究打扮,只要小丑的、至少是落魄艺人的灯笼裤。诗歌(他写诗)全是秩序和约束。意志和意识行动几乎就是一切。他的字越写越紧缩,密得有时过一两天后连自己也认不出来。他需要找到一种文学样式,没有那么多巨匠的幽灵、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那时他才有希望听到一些声音,鼓励他不仅利用读过的书、为之苦恼过的情感,还要利用看到的世界、听到的陈年宿话老故事。
1921 年春和初夏,福克纳用“印刷体”写了另一部书,叫作《春日憧憬》。
埃斯特尔即将第二次归宁,他得有诗,散步时朗诵给她听;有书,分手时相赠。
写作相当顺利,但到夏天将逝时,他又变得坐立不安,百不称心,生活和诗歌显得陈旧。斯塔克·扬提出过帮他在纽约找工作,秋天,他已住进格林威治村(24),在第5 街和43 街路口伊丽莎白·普劳尔经营的德布尔蒂多朗书店打工。虽然他很快便厌倦了这份工作,可是还挺喜欢卖书这差使,干得不错。他还喜欢逢人便讲些“生活中的阴惨的故事”,拄着拐杖走路,跛得让人看见。有些人得到的印象是:他酒量大,战争中头、腿和臀部受过重伤。
有些人未必清楚他受过什么伤,虽然看得出他未曾完全康复。可是大部分时间是他独自一人。他喜欢置身在画家作家中间,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也感觉到自己的无名和孤独。剩下他一个人时,他作诗越来越少,写小说越来越多;可是不久又发现此路不通。虽然写诗歌已不如以前那样,写小说却还没有到以后那样的地步。没几个月后,他心烦意乱地回到牛津,找了一份谁也想不到的工作。
这一半是斯通做的手脚。他不放心让被监护人远离自己而接受外人的影响。他为福克纳谋得大学邮政所长一职,劝他接受。后来说过:“是我强迫比尔接受这份工作的,他本人不太愿意。结果他成了世上最糟糕的邮政所长。”若说斯通的撮合别有用心,福克纳的顺从则不知何故。他的弟弟默里说:“他对信件从来不感兴趣,从不看信,怎么会被任命为监管别人邮件的人?”福克纳已经24 岁,同父亲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靠父母赡养倒底也不是滋味。战争结束归来已三年,毫无迹象证明他可以靠写作谋生,打零工已腻透了。管一个邮政所,既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抱着这样的心理,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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