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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喲,這不是小蘇家的小英雄嘛。哪能,儂終於尋著伊啦?」
「不是我尋著的,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我無奈地將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告給爺爺。爺爺摸著他下巴上的白色胡茬,宛若鑑定文物一般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蘇沐秋。一邊打量,一邊還喃喃自語:「小英雄……從七年以前直接過來……蠻有意思的。」
在那件事之後,爺爺一直叫蘇沐秋「小英雄」。
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那時已在上海,也無法窺知全貌。
當年,爺爺在一天時間內很快辦完了全部的領養手續,帶我離開了孤兒院。離開前,只見他笑著和寧副院長握手,一副和藹可親的尊容,雙方仿佛都對那些齷齪事情一無所知。
那天我很疲倦。原本和蘇沐秋回寢室的時候,我已經困得睡眼惺忪了;但是回到房間後,我卻還是在床上輾轉難眠。
我忽然發現一切都是那樣虛假——暖黃的燈光是假,粉紅色的自動鉛筆是假,天藍色的複讀機是假,就連那如銀河一般緩緩流淌的外語都是巧言令色。蝴蝶一樣輕盈又美麗的寧萱姐姐原來竟是如此傷痕累累,她擁有的一切都被明碼標價。我想像著電視劇中的可怖情節在寧萱姐姐小小的骨骼上一一上演——被「欺負」的女主角從噩夢中驚醒過來,眼神從迷惘不解到慌亂失措再到心如死灰,她們有的和遲遲趕來的男主角哭作一團,有的遵從封建制度的規訓看似烈性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有的則選擇遠遁他鄉,多年以後帶回一個身份不明的孩童。我無法將那些悲歡離合與寧萱姐姐的命運重疊在一起,她在我心中依然是那樣水光瀲灩、溫和可親,像蝴蝶,像鳳凰,像燈光下流光熠熠的水鑽,像一首精心打磨的詩。
我很難過。我猜想蘇沐秋一定更難過。我從那個夜晚的蟲鳴中驚醒過來了,我想起了我一直認為蘇沐秋喜歡寧萱姐姐,就像胡斐喜歡袁紫衣,像岳靈珊喜歡林平之——畢竟,他們在暖黃的燈光下曾經那樣登對,輕而易舉地就把我變成了程靈素,變成了令狐沖,變成了他們的故事裡最不值一提的背景。
爺爺帶我離開的時候,我頭髮上別著蘇沐秋還給我的櫻桃發卡。我把吃麥當勞拿到的多啦a夢玩具送給了沐橙作為離別禮物,和兄妹倆以及他們的母親依依不捨地道別。自從和我一起撞到寧副院長的事情後,蘇沐秋便一直陰沉著一張臉。沐橙還以為這是他不舍的表現,而我則知道,這是因為他在替寧萱姐姐難受。
我們只是兩個十歲的孩子,一夕之間知曉自己身邊竟然發生著如此有悖人倫的事情,縱使我有一雙通天的眼睛,卻也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在離開前,我望向蘇沐秋,嘴唇一張一合,用唇語對他說,小心寧副院長。
他聽懂了,朝我微微點頭。
我想起了蘇阿姨的話——我沒有漂亮的皮囊,因此我成為了一個可恥的倖存者。但是,沐橙已經六七歲了,她是一個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我不知道寧萱姐姐該怎麼辦,未來的沐橙該怎麼辦,孤兒院裡的其他漂亮女孩該怎麼辦。我一無所知,但是我願意沒有理由地相信蘇沐秋。他那麼聰明,有那樣巧的一雙手,他能修好一切破碎的東西,也自然能駕著七彩祥雲修補一切、保護一切、拯救一切。他是主角,是耀眼的光,是我用盡一生追逐和仰望的光。
只是,現在已經到了我這個配角小丫鬟可以退場的時候了。
有一瞬間,我覺得我像是《倚天屠龍記》里的小昭,不聲不響無怨無悔地給張無忌端茶奉水。沒有想到,一朝時來運轉,我竟平步青雲成了波斯明教總教主,即將漂洋過海地去過好日子了。可是,誰能知道呢?我唯一想要的,只是留在張公子的身邊,做他一生一世的小丫鬟。
我鑽進了爺爺的奧迪車後排,朝著車窗外的兄妹倆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