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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正義感的我義憤填膺:「為什麼?這是不道德的。」
爺爺扭過頭看了我一眼,笑了:「小姑娘,以後你就知道了。」
後來我吃過幾次虧,終於明白了過來:道德在時間維度中是流動的。況且,哪怕以最普世的價值觀去觀看世界,也能發現這個世界上的罪惡遠遠多於道德。若樁樁件件都要我們去管,那是根本管不過來的,而往往結果也只會適得其反,讓冤孽成為更深的冤孽。
我們作為通靈者,作為連接生與死兩端的橋樑,只能擯棄世俗的道德,做一個超脫又冷靜的旁觀者,而不能放任自己落入迷局之中。否則,上天自然會作出懲罰。
——然而,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有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伸出手的。
和爺爺到了上海後,我更名換姓,跟著爺爺姓了顧,爺爺又找了個前清秀才幫我起了名。孤兒院阿姨胡亂起的「黨晴」成為了我的曾用名,如今我的姓名一欄堂堂正正地寫著「顧熙華」三個宋體大字。我捏著戶口本看了半天都不捨得撒手,只覺得這三個字蘊含著世間的一切美妙。顧熙華,多漂亮的三個字呀!簡直是個完全配得上蘇沐秋的名字。
我的生日無從確定,爺爺讓我自己選一個喜歡的日子。我想了想,選了10月21日。於是,蘇沐秋的生日也成為了我的生日,1996年10月21日。
爺爺的店開在小弄堂里,但他自己卻趕在97年第一批商品房問世的時候購入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他在接我回家前便布置好了我的房間——坐北朝南的小房間裡灑滿了陽光,牆壁被粉刷成了淡粉色,床、書桌、衣櫥和書架是配套的海軍藍色。空蕩蕩的桌面上擺放著讀書郎檯燈和一台象牙白色的步步高複讀機。我在這間十五平的小臥室里小心翼翼地徜徉許久,眼前的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的,我還以為誤在夢中闖入了童話世界。我仿佛在一瞬間成為了寧萱姐姐——可是我轉念想到寧萱姐姐悲慘的際遇,心中猛然一沉,那種因物質而產生的飄飄然的感覺在一夕之間蕩然無存了。
爺爺將我帶回上海雖說是要收我為徒,但是正常的學習卻都沒耽誤。他安排我進了家附近的小學,還專門給我找了一位秀才(正是給我起名的那位)和洋教士開小灶輔導我做功課。可惜我天生愚笨,在孤兒院的幾年又耽誤了太多,在學校里始終表現平平,沒少挨老師的批評和同學的嘲笑。還好,我從小在叢林般的孤兒院裡長大,這些來自溫室花朵的惡意便如同春季的晚風,輕飄飄地拂過我的臉頰,甚至都無法吹亂我的頭髮。
我仍然牽掛著杭州的一切。蘇阿姨仍時時來看我,我也經常和蘇家兄妹通信。一開始只有蘇沐秋給我寫信,後來沐橙也會在信紙上留下一兩行歪歪扭扭夾雜著拼音的字跡向我問好。一切都顯得平靜而安穩,蘇沐秋的信中從來都不提寧副院長,但是這個人卻始終像一根刺一般橫亘在我們的心頭。
我時常思索著該怎麼幫助遙在杭州的寧萱姐姐。家裡裝上寬帶後,我嘗試著用爺爺的電腦搜索申訴門徑。沒想到,我剛在搜尋引擎中輸入「孤兒院」三個字,系統便自動匹配出了我想要問的問題。我不禁嘖嘖感嘆這電腦可真聰明,仿佛早就知道我想要搜索什麼,事先都幫我準備安排好了。然而,我在網上瀏覽了一圈,卻也始終沒有獲得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我也試圖給市長信箱寫信,在bbs上發帖,但卻都是石沉大海。果真如爺爺所說的那樣,沒有實打實的證據,光靠我們幾個小孩、老人和鬼魂,又如何能給一個孤兒院院長定罪呢?
但是我始終沒有忘記寧副院長。每當想起他時,心中總是惴惴。
果然,在我們的第一個本命年到來之際,那件事發生了。
2008年除夕那天下午,蘇阿姨紅著眼睛找到了爺爺。爺爺將我趕回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