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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范衡終於從她眼裡看到冷怒之色,「范大人,酒助狂興,你談笑京里逸聞就罷了,數點到本王身上可是大罪。你年輕氣盛,且本王顧念你進士新晉,看在你父親面子上就不報官了。」
一句話惹來的禍事讓他錯失了入職翰林的機會,更讓他平時為官傲氣的老爹范舒成親自上錦王府告罪道歉——范舒成倒是想去宮裡反告錦王傷人,卻被皇帝一句話堵回去,「宮闈里有人不懂事開了句話玩笑,怎就傳到范衡耳朵里?」
啞巴虧是范衡自找的,全然都得他咽下。可這位咽下了氣性,卻生出了相思。從軍怕是沒指望,擠破頭進了禮部升了個六品員外郎,這還是皇帝賣好,給了范舒成一個台階加以安撫。
范衡老老實實地跟著廖大人從京城趕到了沙海,一路絕口不提當初荒唐年少事。心裡卻一直癢巴巴地想覓個機會再見見錦王。
錦王見護送歲幣的官員時就留意到了他,但眼內卻冷淡一瞥滑過,沒多給他半個眼神。城牆上登高望遠他也不夠資格,只能痴痴地等在牆腳下。
等了一個時辰,都轉運使和承宣使先離開了城樓會官驛休息。再半個多時辰,他等得跺腳哈氣時才看到那張心心念念了無數個夜晚的面容。
趙宜芳披著大氅走在前頭,除了一個身著七品綠袍的女縣令,竟然沒人跟在身後。范衡綢繆著上前湊熱乎,卻看到趙宜芳回頭灩灩看了一眼身後。他驚在原地,攢了幾日的膽量被那一眼給烘乾。
原來錦王對女子和對男子截然不同,眼神如此柔意綿綿。
那女縣令倒是一副迂板端正模樣,低頭留了半步在錦王身側。錦王似乎嘀咕了句什麼,女縣令點頭稱是。兩人從旁人手裡接過馬韁,跨上後就悠然往西而去。
「劉二娘家的環餅,孫家的熝肉,還有隔壁胡家鋪子的滴酥水晶鱠……這些我都要吃。」趙宜芳搖舌動唇片刻,謝蓬萊的銀兩就少了一截。
「好。」她也只能點頭,「都買到劉二娘家的鋪子吃?」
「那怎麼成,本王不喜歡被人瞧著吃東西。去謝師家裡吃飽喝足,再聽你講講書。今兒晚宴要招待承宣使和都轉運使,怕是吃不好的。」趙宜芳嗔了謝蓬萊一眼,「你屋頭清淨。」這會兒她卻顧不上人家屋頭灶冷茶涼,陋室空房。
兩人行到西邊石頭巷,趙宜芳等在巷子口馬背上,眼睛一直注視著謝蓬萊的身影。
謝蓬萊先和劉二娘打了招呼,從袖子裡抽出錢袋數了幾十文後遞上,「煎得焦脆些。」錦王似喜歡這等口感。
再款款步入胡家鋪子,片刻後提了滴酥水晶鱠在手裡掂了掂,覺得店家給得多了。謝蓬萊又拿出些銅錢給胡家的,「做點小買賣不易,胡大嫂再這般客氣,謝某可不敢來吃了。」她笑道。
胡家的面前憨笑著收下,隔壁的熝肉已經瀝乾了湯汁被包上兩層油紙。謝蓬萊一手提肉,一手抓著燙手的環餅,一路快步行向巷子口時也沒失了讀書人的體統。看到剛才還騎在馬上的錦王已經站在路邊,兩匹馬怕已是讓人先牽走。
接過謝蓬萊手裡的一包肉,看著她被燙得叫不出還得忍住的顛索模樣,趙宜芳忍笑伸手撕了一小塊送進嘴裡嚼著,焦香清脆正合她意,「配上粥最好。」
「家裡鍋中還溫著高粱粥,殿下不嫌棄的話可以配著用。」謝蓬萊不捨得用官袍包住餅,兩隻手還在不斷左右掀著,「燙了些,就……過會兒就好。」
趙宜芳脫下大氅直接包住那餅,笑道,「謝師的粥定然好喝,這樣便不燙了。」
兩人相視一笑後慢慢走遠,范衡靠在遠處長出了一口氣。一個猜測燙得他的心臟「噗噗」跳著,心神不寧地回了官驛,他心事重重地坐在迴廊內。剛才所見的趙宜芳渾然不是當日京城裡冷扈的模樣,更像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