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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他簡短地發問。
奇異地,她在他的眼中找不到恐懼。
反而,是某種冷酷的感情,仿佛在鎮靜地思索著什麼。
對著他這樣的眼神,她說不上心中什麼滋味。很苦,甚或還帶了鮮血的腥,和床笫間的膻味。
她咬了咬唇,突然站起來,道:「這事我會處理。」
他盯著她,「你不信我?」
「這不重要……」她道,「我這邊的紅煙大約知道點影子,你那邊的劉垂文可是一切都清楚……」
「這很重要。」他打斷她的話,「你不信我。」
她煩躁地狠狠綁著衣帶,「不是紅煙,也不是劉垂文。總歸是我們不該,往後再不要見面了。」
「你這個膽小鬼。」他冷笑,「你怕什麼?怕悠悠眾口滔滔物議?怕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還是——你根本就是怕——怕你心裡其實偏著我,怕承認你心裡想的就是我?!」
很清晰的抽氣聲。
她仿佛被窒住了,愣愣地望過來時,眼中沒有絲毫的神采。
他的冷笑仍然掛在臉上,卻只似自嘲。
他突然利落地攬好了衣襟穿好了鞋,大喇喇地掀了簾帷往外便走。她駭得立刻伸手拖住了他,顫聲:「你這樣出去,不要命了?!」
他回過頭,冷笑,反反覆覆仍是那句話:「你怕什麼?」
她的面色很難看,「你真是胡鬧。」
他終於不再笑了。
胡鬧。
不知多久以前,她也說過他胡鬧。
原來她一直是這樣看待他,從來未改變過。在她眼裡的自己,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仿佛一定要證明什麼一般,他的聲音里攜了冰,卻是不管不顧地,將理應保守的秘密說出了口:「那個人,是不是李美人?」
☆、第38章 羅(一)
開春方三日,宮中便查出了一樁大案。
戚才人呈給內侍省的禱文中,夾了一張與宮廷侍衛相約的紙條。左神策中尉孫元繼看見了它,沒有做聲,只暗中吩咐了人在正月初三未時許守住九仙門,結果抓到了美人李氏。
茲事體大,孫元繼未敢耽誤,當即稟報了聖人。自然龍顏大怒,但聖人畢竟還算寬仁,又道如果那男人敢來赴約,念在二人一往情深,便可索性效前人故事,放他們出宮。
李美人跪在清思殿外,全身簌簌發抖。她起初還在辯解,道自己並未與人私約,可對著那張分明是自己筆跡的字條,她也實在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只知她是冤枉的,是旁人約了她,不是她約了旁人。
然而,既然是冤枉的,那麼,自然不會有男人出現。
從正月初三到初六,她在天寒地凍的清思殿外,跪了整整三日三夜。
她看見許賢妃、安婕妤、吳婕妤、葉才人、戚才人等等,一個個自她身邊擦過。她們是來給聖人祝年的,她聽見裡間傳出了歡聲笑語。她疲累至極,而後覺出了羞恥。
她寧願死。
「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死?」一雙皂色錦靴停在了她的面前reads;重生之女配變女主。
她的全身都幾乎被雪覆蓋,因而那點頭的動作也似微不可見。
他卻看得很清楚,和藹地道:「你要想清楚,九仙門西邊是什麼?最先告發你的又是誰?」
李美人渾身一震。
九仙門西邊,是右神策軍營。
最先告發她的,是左神策中尉。
她終於抬起了頭,三日之後,她的眼裡終於有了光。
眼前的少年似乎在何處見過,眸中帶笑,溫柔可親:「你若真想死,或者不得不死,為何不索性再拖幾人陪你?」